网海寻贝 (1)恶狼传说
网海寻贝(1) 恶狼传说

老枪


 

 


	
    也许,狼是除了人以外最凶残的动物了。 

  光棍汉老李住在深山老林的一个小村子里,最靠村头的那间茅草房是他父亲留 
给他财产,房前有六亩地,一年到头种些粮食蔬菜,再养些猪和羊,日子过得还算 
舒心。 

  家里有一条狗,老李管它叫虎子。农闲狩猎的季节,老李就带著虎子,扛上那 
杆土铳--村里人管这叫洋炮,到山里去打猎。虽说打了多年的猎,但老李还没打 
过什么大动物。山里有狼,但老李只见过两次,都跑掉了。老李从来没有机会开过 
枪。 

  这年农闲季节的一天,老李一大早顶著朝阳,带著虎子出发进了山。 

  天有点儿热,动物们好像嫌日头大都不出来了。老李奔波了半晌,什么东西也 
没碰上,只好找一平地跟虎子坐下来开饭。刚拿出干粮,就发现虎子有点儿异常, 
耳朵立起来,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声,眼睛直视著前方。老李一下子把枪抓过来,顺 
著虎子的目光看过去。 

  前面十多丈远有一片蒿草,草丛中赫然立著一只高大的狼,灯泡一样大小的眼 
睛闪闪发光。老李一瞬间有点儿慌乱,这狼太大了,体格比虎子大一倍,站在那儿 
一动不动,灰白的皮毛有点儿杂乱。 

  老李稳了稳神儿,右手扳开击锤,迅速把枪举了起来。那狼显然意识到了危险 
的存在,扭身就跑,侧身的时候,老李看见它下垂的奶头--这是只正在哺乳的母 
狼。 

  老李的枪响了,五十多粒铁砂子挤出枪口,发出震撼山谷的巨响,膛口一股硝 
烟,散发著火药味儿,弥漫在空中。透过烟雾,老李看见狼没命地往蒿草地里钻, 
然后就见草尖乱动,一会儿不见了踪影。这一枪没打著。 

  老李心里有点儿火,气自己太不稳当。定下神来重新装药填砂,然后领著虎子 
就追。他知道,这狼正在养狼崽子,不会跑远去觅食,狼窝应该就在附近。 

  老李由虎子带著深一脚浅一脚穿过蒿草地,慢慢向狼窝靠近。 
  半个时辰不到,老李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狼窝。狼窝筑在半山腰一个浅浅的山洞 
里,洞口有一棵老槐树。窝里有四个狼崽子,应该刚生下来没几天,眼睛还没完全 
睁开。那只母狼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李赶紧就近找了个地方跟虎子藏好,伏下身子等母狼回来,顺手摸了摸干粮 
,才发现刚才追得急,装枪砂子的布袋子被刺棘划了个大口子,砂子都丢了。老李 
一阵气恼,只能开一枪了。要知道,老李好几年都没放过空枪了。 

  老李和虎子吃过干粮继续埋伏了两个多时辰,但母狼还是没有回来。本来不远 
处一群呱啦鸡在树丛里嬉戏,老李心里痒得要命,但他不能开枪,他得把这一枪留 
给那只狼。看看天色渐暗,老李终于熬不住站起身来。 

  老李猜那只狼一定在什么地藏著,而且,它应该知道他和虎子在等它回来,要 
不然它怎么会撇下那些饿得嗷嗷直叫的狼崽子们不管呢?老李拍打掉身上的尘土, 
紧了紧腰带,拔出猎刀,走到狼窝跟前。四只狼崽子还以为老狼回来了,叫得更欢 
了。 

  老李没费多大力气,挥刀把四只狼崽子戳死。然后,他把四只小狼的脚绑在一 
起,头朝下吊在狼窝前那棵老槐树上。老李没有把这些东西犒赏虎子,他害怕虎子 
吃到血腥的东西以后会袭击他养的家禽。办完了事,老李学了两声狼嗥,然后摸摸 
虎子的脑袋,背起枪往回返了。翻过山梁走了一阵,山背后传来凄厉狼嗥,老李竖 
起耳朵听了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摇摇头继续和虎子往家走。他没注意到,虎子 
的尾巴夹起来,腿也有点儿抖。 

  老李猜得没错,那只母狼刚才就躲在狼窝对面的山坡上的树丛里,它目睹了老 
李所做的一切,眼睛充满了凶光。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老李和村里几个后生聚一起喝了点儿酒,迷迷糊糊踱到了 
家,倒头便睡。半夜,他被院子里虎子的叫声惊醒了。虎子的叫声有点儿异常,听 
起来很凄惨的样子。老李点亮了马灯,披上布杉趿上鞋,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打开 
了门。 

  老李一下子酒全醒了,灯光下他看到了骇人的一幕,虎子蜷缩在地上发出低低 
的呜咽声,身上地上满是鲜血。几丈远的院子尽头,灰白色的月光下,两盏灯泡放 
射著幽幽的绿光,是那只母狼。 

  老李后脊背一阵发毛,骂了句“操你妈的”,使尽全力把马灯朝绿灯泡甩了过 
去。然后跳进屋里关门插上销,迅速进里屋从墙上摘下洋炮。等他装好火药压完枪 
砂,再次冲出门外的时候,那两盏绿灯泡已经不见了。 

  老李在院子里呆站了一会儿,借著灰暗的月光,他隐约看见那头狼立在半里路 
外那条小河的对岸,两只眼睛放著绿光仍依稀可见。站了一会儿,那狼伸长了脖子 
,发出一声糁人的长嗥,然后一溜烟儿走了。 

  天亮以后,老李收拾了一下家什,然后到村里纠集了二十来个强壮后生,吃喝 
完毕,带上干粮,操家伙进了山。大家决心把这只狼绳之以法。 

  进山以后,大家三四个人一夥儿包抄搜索,老李带了两个人很快来到狼窝处。 
吊在树上的那四只死狼崽已经不见了,绳子被挣断,剩下的半截系在树上随风飘摆 
。老李想著这狼劲儿真大,不由得心里有些发颤。 

  有两伙人看见了那只狼,放了几枪,有一枪击中了狼的后腿,但那狼亡命一样 
拖著伤腿翻过几道山梁跑了。 

  几个月后一个傍晚,坐在院子里吃饭。老李在地里割了一天苞米,感觉有些累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凄厉的狼嗥,抬眼顺声望去,禁不住饭碗掉在地上。夕阳 
下,河对岸高高的河沿上,一只高大的狼在来回踱步,一条后腿有点儿瘸。那只母 
狼回来了。 

  老李不寒而栗,回屋摘枪装药,出来后奔著河就去了。那狼看老李提枪过来, 
扭头下了河沿,一拐一拐钻进蒿草里,等老李赶到河沿,早已没了踪影。 

  日头下山后,老李在院子里搭上一堆木拌子,点上篝火。这一宿,老李在半梦 
半醒间度过。隐约间听到那狼在远处干嗥。 

  老李第二天又去村里找人,可都是农忙季节,大家没法儿出来。老李沮丧之余 
,想起昨天装枪药时已经剩下不多,遂回家取了钱到镇上去买。 

  镇离村子有二十多里路,老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在回村的山路上,老 
李听到路旁林子里娑娑声响,他知道是那只狼。 

  老李这时候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他后悔没带枪出来。他拔出猎刀砍了几根松树 
枝,掏出火柴点燃了,然后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提著刀飞速往回赶。偶尔回头看一 
下,那狼瞪著发绿光的眼睛在不远处跟著他。 

  终于快到村口了,老李回头看看,那狼不见了。老李松了一口气,快步往家里 
走去。 

  进了院子,老李依旧点燃篝火,进门后插上门销,到里屋往炕上一躺,马上就 
睡著了。折腾了一整天,他确实累坏了。 

  到了后半夜,老李被一阵嘈杂声弄醒。老李竖起耳朵,听得真切那是自己养的 
猪羊鸡鸭在乱叫,急忙坐起身,朝窗外望去。那篝火不知道啥时候灭了,外面一片 
漆黑。老李一阵心悸,他知道一定是那只狼来祸害他的家畜。 

  老李手忙脚乱地穿上鞋子,摘下枪就冲了出去。但已经晚了,借著星光,他看 
见那只狼一瘸一拐地跑了。老李嘴里骂著朝狼跑的方向举手就是一枪。然后回屋点 
灯出来清点。 

  他养的鸡鸭猪羊都给狼咬死了,满院子血迹斑斑,一片狼藉。老李数了数,一 
个也不少。他又恨又怕,这狼不是饿了,它什么也不吃,只是咬死了它们。 

  老李心里害怕,以后下地干活儿也背著上了膛的洋炮。每到傍晚的时候,那狼 
就出现在河沿上;深夜睡觉的时候,老李也时常听到狼在院子外低吼。 

  老李追了几次,但都无功而返。他又在房前房后下了几个套子,但也不得要领 
,除了套住邻家的一条狗外别无所获。 

  转眼农忙的时节过去了,老李再次纠集一帮人进山搜索。连续搜索了几次,有 
人发现了那只狼,但狼狡猾得很,众人空放了几枪,连毛也没伤到,又让它给跑了 
。 

  搜了几次山以后,老李再也没见过那狼。但夜里睡觉的时候,老李却时不时能 
听到狼嗥。时间一长,老李怀疑自己有可能是在做梦,因为邻家并没听到狼叫。尽 
管如此,老李还是觉得狼在什么地方等待他的疏忽。 

  又过了几个月到了年关,邻村叔伯弟兄来请老李吃饭,老李答应了。临走前老 
李还想要不要带上枪,转念一寻思去人家吃饭带枪不妥,于是把猎刀别上就出发了 
。 

  老李在人家家里喝了很多酒,出来的时候有些打晃。堂兄弟们把老李送到村头 
,互致祝福后,他踏著皎洁的月光就往回赶了。 

  翻过一道山,下到山脚就是老李的房子。老李步履蹒跚地晃到山顶,一阵山风 
吹来,乌云遮住了半拉月亮,白色的羊肠小道也变得灰暗了一些。老李哇的一口吐 
出来,他喝得太多了。老李在山顶呆了一会儿,感觉清醒了点儿。但还是觉得头涨 
得厉害,耳朵根子嗡嗡发紧,什么也听不到。 

  老李在山顶撒了泡尿,继续往前走。风有点儿大了,月亮也被乌云完全遮住了 
。老李摸著黑,一步一歪地往山下颠,他确实喝得太多了,连那只瘸狼就在一丈远 
的身后跟著他也不知道。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乌云过去了,月亮重又露了脸来,老李耳根子也不那么紧 
了,他低头吐了一口唾沫,赫然发现月光下自己长长的影子旁边还有一条黑影。 
  老李的酒一下子给吓醒了,他停住脚步,看著那黑影马上也跟他自己的影子重 
合到一起,接著他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本能地,他扭过头来。 

  老李这回彻底清醒了,清醒地意识到他的扭头犯了个大错,但什么也来不及了 
。狼前爪搭在老李的肩上,张开大口向他的脖子咬去。 

  老李惊恐得什么都忘了,他感到狼嘴里喷出的那股子腥臭味儿,那味儿使他想 
吐。接著他的脖子被巨大的东西钳住,疼得他本能地用手去抓。然后他仰天被那钳 
子摔倒在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脖子处喷出来,弄得他满手都是。然后他感到浑
身瘫软,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他想喊,但喊不出来,喉咙已经没了感觉。他瞪大 
眼睛看著著天际的月亮,那月亮圆圆的,越来越小,越来越暗。他真后悔当时杀了 
那四只狼崽子。接著,他永远失去了知觉。 

  老李的尸体被狼撕得只剩下头和骨架,四肢和五脏散落在几丈见方的地方。那 
把猎刀套著刀鞘静静地躺在路旁的草稞子里。 

  村里的人再也没见过那只狼,也再也没听到狼嗥。偶尔有不懂事儿的孩子哭闹 
,便有家长道:再哭,狼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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